颜羽刃与胡顺伊两日来只随意在林中休息,这日终于见到一客栈。

“顺伊,你瞧这客栈,奇怪的很呢。”颜羽刃指指路旁的客栈。

胡顺伊瞧去,是一间十分简朴的客栈,匾额上书“锦鳞客栈”,她二人上岸也不过两日,这客栈地处荒无人烟的丛林,样式也简陋,可生意却好得很,这一会就进去了好几个人,瞧那装扮也都是有身份的。

胡顺伊答:“锦鳞客栈?确实奇怪,这荒凉的地方这样一间普通的客栈,竟这么热闹。”

颜羽刃看看停在近旁的马车,“不仅生意好,来的还都不是寻常人,你瞧这些马车,十分的阔气,尤其这辆。”她手指一辆华丽精美的马车,“这车不仅是奢华,你瞧那车轮。”

胡顺伊看向那车轮,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有些不解,“这车轮怎么了?”

颜羽刃答道:“你瞧它旁边跟它规模差不多的马车,车轮陷入土中不过一寸多,再看它,车轮深陷,车中必定有极重的东西。”

颜羽刃续道:“咱们今日就投宿这家客栈,进去瞧瞧。”胡顺伊点点头。

二人一进客栈那道简陋的木门,就惊了一跳,里头还有一道门,极尽奢华,朱门雕花,门旁站立着两个大汉,见两个脸生姑娘进来,举剑格挡,语气威严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奇珍异宝,或有多少银子,来咱们锦鳞客栈。”

颜羽刃抬头昂首道:“斐国的销铄丹,都在我们手里,算不算奇珍异宝。”

那两个大汉面露不信,斐国的销铄丹是王族机密,一向只掌握在斐国国王手中,怎会在这两个小姑娘手里,其中一个不屑道:“每逢大日子,总有你们这样的小流氓想混进来,销铄丹?谁不知道天下只有几颗,会在你们手里?除非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颜羽刃按着胡顺伊的手道:“给你瞧?要瞧也是你们这管事的瞧,是你们掌柜的瞧,你?你就算看了,你可能分辨真假?”

这时里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让她们进来。”

这两个大汉一听到这声音,便恭顺地收了剑,开门,颜羽刃胡顺伊方踏进这大门,后头就吱呀一声关了大门,抬头望去,堂上坐着一个年龄跟他们相仿的男子,此人一袭白衣,自上而下没有一丝杂色,头发只束了一半,乌发如缎随意散着,尽管坐在富丽华贵的椅子上,仍有出尘脱俗的风姿,面如中秋之月,眼似澄澈清泉,鼻俊秀如山峰,唇浅浅若桃花,浑如月宫仙人下凡。

颜羽刃心里暗暗想,如果任尔锋是丛林中自由肆意的小狼,那他便是山巅上一尘不染的白雪。

这男子开口道:“两个小姑娘,竟有销铄丹。我是这里的老板萧翎,总够资格看了吧。”

胡顺伊取出两颗销铄丹,那男子飘然下台过来,颜羽刃十分警觉,萧翎像看护着玩具的小孩子一般笑笑:“这位姑娘,不必紧张,没人敢在锦鳞客栈抢东西的。”

颜羽刃将信将疑,萧翎取了一颗销铄丹闻了闻,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将丹药还给胡顺伊,“果真是销铄丹,两位姑娘先歇下吧,明日晚上便是鉴宝大会。”

颜羽刃道:“我要两间东边靠西顶层的房间。”

萧翎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颜羽刃神秘一笑,“风水。”

颜羽刃同胡顺伊进了其中一间房间,胡顺伊一边点蜡烛,一边问:“风水?你何时还懂风水了?还要了两间房。”

颜羽刃哈哈一笑,“我哪懂什么风水啊,这锦鳞客栈是坐北朝南,整个建筑呈一个凹型,环抱着入户门口的那片空地。”

胡顺伊有些不解,“那边如何?”

颜羽刃取了房中纸笔一边画着一边说,“我选了这‘凹’字东边的顶层的屋子,又要靠西,门口那片空地便一览无遗,自然能瞧见那载了重物的马车。”

胡顺伊又问:“那怎么不选西边靠东的一间屋子呢?”

颜羽刃拉了胡顺伊走到另一间房间,并不点灯,走到窗户前,将窗户掩上,只留一个缝,你瞧对面,胡顺伊顺着窗户缝瞧去,对面窗前竟也有一个人低头盯着那马车!

颜羽刃携了胡顺伊回到明亮的房间,“所以要两间房间,点了灯的屋子有人站在窗前是什么效果,你方才也看见了吧,可要一直黑灯瞎火,我可不愿意,嘻嘻。”

胡顺伊点点头,“羽刃,你说这‘鉴宝大会’是什么?”

颜羽刃沉吟片刻道:“我想应该是江湖人士个携宝贝,或出银钱,或交换宝贝,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比方说有人中了奇毒,就可来这里碰碰运气。”

胡顺伊道:“那咱们?”

颜羽刃道:“这种热闹事,我是一定要来凑一凑热闹的,现在咱们打不过钟芷清,此地若有武功秘籍或宝刀利剑,咱们拿一颗销铄丹去换,又或者是遇上高人传授我们几招……”

胡顺伊打断道:“前者也就罢了,后者,我是正经拜师了的,可不能学别人的武功。”

颜羽刃有些失落,脸上仍是嬉皮笑脸,“你不学我学,我反正无门无派的,百无禁忌。你先歇会,我去隔壁守着,一会你来替我,咱们交替不休,一定能找到纰漏,我总觉得这马车有大问题。”

颜羽刃独自立在黑漆漆的屋子窗前,回想着在皓月教的事,皓月教是个奇怪的地方,虽然有传授武功的朔月堂,但并不像胡顺伊那样,拜师了就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朔月堂教授武功的师父众多,弟子们出堂了若是有出息,在教中位置可就比教过自己的师父还高了,因而在朔月堂的师徒们也不像寻常门派的师徒,彼此间也不会有什么太深的师徒情谊。

颜羽刃心中想着,若真要论谁在我心中是我的师父,那便只有杨盛一人,可他也并未收我为徒……

正感伤间,突然觉得对面那人有些奇怪,竟是一动不动的,又仔细观察了片刻,她心里浮出一个念头,“假人!”

为什么会是个假人呢?这又不是田野里放个稻草人来吓唬鸟儿,放一个假人的做什么呢?稻草人又看不住那马车,除非,除非车里的东西根本就不重要!既然不重要,那又何必放个假人在窗户前叫人看着呢?

颜羽刃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同时对这马车兴趣更浓了,她心里思忖着,再观察一会,若当真没人看着这马车,只要片刻我便能从旁边的树林掠入马车,一探究竟。

颜羽刃悄悄出了客栈,一副小姑娘闲逛的姿态,悠哉悠哉地溜达,一会儿闻闻花,一会儿扑扑蝶,两只眼睛却把客栈两边的房间瞧了个遍,除了那间有假人的,其他亮灯的屋子虽也有人会立在窗前,但均是停留片刻就离开,想来是与这马车无关的人,只是还有几间黑着的屋子,不知是否有人。

颜羽刃心一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以她今时今日的轻功,只要这马车附近目之所及无人,那她就能进去瞧了再回到原地,大不了就跑呗。

颜羽刃提气运功,迅即掠至马车旁,暗夜中如同一只离弦的箭,若是寻常人便是想看清她的路线都难!

颜羽刃一进马车,便看到一个到她腰间的大箱子,这箱子并没上锁,她开了箱子一瞧,竟是满满一箱石头!这场面吓了她一跳,浑然没察觉箱盖上一个精巧的机关,等到她抬头看到已然来不及了,一枚暗器毒针朝她面门而来!

这马车虽算的上豪华,但里头空间也不算大,幸而颜羽刃身法灵动,身量较小,躲开这枚毒针,那针直直刺入颜羽刃身后马车车门上,颜羽刃取了这毒针用手帕包了细细收好,关了箱子欲冲出去,她刚出马车,旁边树下便跳下一男子,那男子伸手搭在颜羽刃肩上,颜羽刃手握住他手腕,轻巧窜到他身后,又一手摁住他肩膀,将他手臂反剪于他身后,疼得那男子只叫,颜羽刃道:“武功这么差,还学别人搞偷袭啊。”

想到那枚毒针,颜羽刃眼珠一转,佯装毒性发作,松了他手腕,单膝跪地捂着胸口紧皱眉头,这男子也转身,惊奇道:“是个小丫头,黄捕头从来不用小丫头办事的!”

颜羽刃抬头看向那男子,只见他是一个双眼红血丝布满,眼底乌青,下巴上满是胡茬的中年男子,颜羽刃有意气若游丝道:“什么,黄捕头,绿捕头的,我可不替任何人办事,我只是没钱花了,看这马车华丽,进去搞点油水罢了。”

这男子有点着急,也蹲下身扶住摇摇欲坠的颜羽刃,“小丫头哪里都敢乱闯么。”递给颜羽刃一粒丸药,“这是解药,你快服了。”

颜羽刃接过那粒药道:“你方才还偷袭我,我怎知道你这是解药。”

颜羽刃这才注意到,这男子虽有些不修边幅,但他那双眼睛却生得极美,又或者说,不是像任尔锋那样澄澈明媚的眼睛,而是充满了忧郁和疲惫的一双眼睛。

话毕,颜羽刃就一副跌跌撞撞的样子向客栈走去,那男子摇了摇头,心想,这丫头支撑不住自然会服药的,我也就不管她了。

一进客栈,颜羽刃立马恢复常态,快速回了自己房间,“顺伊,你快来瞧瞧这个。”颜羽刃掏出那毒针,又取出那解药,“你来看看,这丸药是不是这毒药的解药。”

胡顺伊细细闻了这两样东西,“这枚针确实是有毒的,这丸药确实是无毒的,可要说丸药是不是毒药的解药……”胡顺伊微一沉吟,取了桌上水杯,咬破自己手指滴了几滴血在水杯中,颜羽刃一惊,“你做什么?”

胡顺伊只瞧着水杯中的血,她先将那毒针针尖浸在血中,那血立刻咕嘟咕嘟冒泡,犹如煮沸了一般,胡顺伊叹道:“好毒的毒药。”她又将那粒丸药放在血中,颜羽刃惊呼:“血液恢复一开始的样子了!”

胡顺伊笑笑,“是了,这丸药的确是这毒针的解药。”

颜羽刃嘟囔道:“那男人心肠还真不坏。”

胡顺伊问道:“你说什么?”

颜羽刃道:“没什么,咱们呀,不用守夜了,舒舒服服睡一晚上,明天有的闹呢。”

胡顺伊虽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可她二人是莫逆之交,彼此信任,也就安心睡了。

次日二女梳洗完毕,颜羽刃道:“先下去吃顿好的,晚上鉴宝大会,未必还有时间叫咱们好好吃东西。”

她二人这一教睡得安稳,下楼已是吃午饭的时候,客栈一楼大厅已坐了许多人,颜羽刃打量着有些在任府的武林大会见过,但更多的是生面孔,昨天晚上那中年男人也在,看样子他似乎是他那帮人中的一个马仔小弟,为首的是一个矮胖男人,那男人生得像弥勒佛笑容满面,眼神里却充满了阴狠杀气。

颜羽刃与胡顺伊坐下,叫了爱吃的几样菜,又要了一壶豆浆,那小二嘟囔道:“咱们店开这么久了,来的都是江湖好汉,咱这好酒管够,要豆浆的还是头一个。”

颜羽刃一边喝着豆浆,一边跟胡顺伊道:“你说,这客栈短时间网罗这么多江湖人士,敢自信说没人敢在这闹事,这老板萧翎武功想必出神入化吧。”

旁边一个汉子听到这话,接口道:“萧翎确实武功高强,可大家伙不敢闹事,可不是只因为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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