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臣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场非常非常漫长的梦。可是,他不知为何做梦,更是忘记了梦中曾经发生的一切。他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更是毫无所知,甚至都差点忘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剑臣坐在一间木屋内,醒来后心中唯一的心思。

“当~当~当~当~”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剑臣透过草窗瞥见了一缕人影。一看之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喂!兀那小子快出来,跟咱去看一出大戏!”

一道陌生可又有一丝熟悉的叫喊之声,传入到了剑臣心头。剑臣疑惑走出一看,门前立着一位青衣书生。这书生剑臣并不认识,更休说对方唤作何名了。

“走了,蒲兄,晚了就赶不上了。”

青衣书生不由分说拉起剑臣,就向外走去。也是怪了,剑臣被其一拉,心中想问的话瞬间忘得一干二净。不过,疑问虽颇多,可沿途风景着实极佳,可谓是:

青山看不尽,绿水绕不清。

小桥人家卧,炊烟映帘行。

踏过一条小溪,转过一山翠角,趟过一丛香径,穿过一片榆林,忽上了宽阔官道,左右青稻妖娆。剑臣依旧在后跟着,青衣书生依旧饶有兴致的观赏先行。行进间,遇一老农,书生作揖道:“您老辛苦,依您老看,丰收是因上天恩赐呢,还是皇家的恩泽呢?”

老农哈哈大笑道:“何言之鄙也!子未知农事矣。”书生恭敬请教。

老农道:“他日之收获,自我而得之,无幸而天也,无幸而地也,为何感谢老天呢?我俯仰拾取,合锄以时,适时纳税,官吏也不能强我所难,为何感谢皇帝呢?我春秋高,阅天下事多矣,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言罢,担锄而去。

书生遭此一骂,竟不生气动怒,反自顾自点头思索良久,指向老农背影,向剑臣笑道:“此有道之人也。”剑臣点头赞同。

复行七八里,又遇一老丈以水养棘,书生作揖道:“荆棘刺生,人多恨之斩之,夫子反何养之?”

老丈道:“孰为荆棘?荆棘碍孰?汝不欲触之摘之,何言之刺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汝之夫子!”言罢,怡然自得浇水养棘,不再理会书生一眼。

书生又对剑臣笑道:“此真隐士也。”剑臣若有所思。

再行二三里,便到了一处村落。剑臣望着此村落各家各户门头土院,只觉一股莫名地熟悉之感冲上心头,经久不绝,可却不知为何。书生则打听一番后,拉着剑臣穿过半亩桑林,蹲到了一处泥石院墙角下。墙前有一老槐,看起来年头悠久,更是在一阵风吹过,洒下了无数白花。此时,老槐下也摆了一方戏台,台上有旦有丑,台下人影群坐。

“开唱了,开唱了!蒲兄,这可是好一出窦娥冤!”

书生颇觉面上有光地对剑臣大声开口后,目光便不愿再从戏台上挪开一丝。剑臣也因书生一嗓子,目光从老槐树上挪了下来,望向了戏台。不知为何,剑臣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棵老槐,还有那半亩桑林。

“为何身后泥石院墙就在我眼前,我心中却无比怀念!泥石院墙后到底有什么?还有,这个村庄为何也是无比熟悉,难道我以前来过?或是曾在这里居住过?”

剑臣方又陷入深思间,便被台上一幕打断了。此时,台上楔子:

〔卜儿蔡婆上,诗云〕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不须长富贵,安乐是神仙。老身蔡婆婆是也,楚州人氏······

〔冲末扮窦天章引正旦扮端云上,诗云〕读尽缥缃万卷书,可怜贫杀马相如,汉庭一日承恩召,不说当垆说子虚。小生姓窦名天章,幼习儒业,饱有文章;争奈时运不通,功名未遂。不幸浑家亡化已过,撇下这个女孩儿,小字端云······此间一个蔡婆婆,家中广有钱物,小生因无盘缠,曾借了他二十两银子,到今本利该对还他四十两。他数次问小生索取,教我把甚么还······只得将女孩儿端云送与蔡婆婆做儿媳妇去。

······

台上第一折:

〔净扮赛卢医上,诗云〕行医有斟酌,下药依《本草》。死的医不活,活的医死了。自家姓卢,人道我一手好医,都叫做赛卢医······

······

〔正旦上,云〕妾身姓窦,小字端云,祖居楚州人氏。我三岁上亡了母亲,七岁上离了父亲。俺父亲将我嫁与蔡婆婆为儿媳妇,改名窦娥,至十七岁与夫成亲。不幸丈夫亡化······

至此,蹲在墙角的剑臣再也蹲不住,只觉台上戏名无比熟悉且无比思念,难以忘怀,于是猛扯住青衣书生肩膀,喝问:“端云是谁!窦娥又是谁!窦千又是谁!”

书生一笑,将肩膀上剑臣紧扣的一只手拿了下来,指着戏台上道:“蒲兄这般,哪还像个鬼狐秀才,搜神雅士。且继续看下去,好戏还在后头呢。”剑臣听此,以为自己乃书生出身,遂不敢失了体态,连忙施揖致歉后,又看向了戏台。

台上第二折:

〔张驴儿上,云〕自家张驴儿,可奈那窦娥百般的不肯随顺我;如今那老婆子害病,我讨服毒药与他吃了,药死那老婆子,这小妮子好歹做我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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