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溪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春风城一事我倒是有听说过,现下春风城好似成了荒城?”
“何止,不如说是城冢。”邝喻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惋惜之意,“除了一小部分富裕的跑得快活了下来,剩下的,可都被埋进了地下。”
“城冢……”谢南溪垂眸,手指微蜷,思索着什么,“涉及邪修,宗盟怎么处理?”
“听说前前后后派了五波人去春风城以及周边受到进犯的城,都没了踪影,现在是把春风城给隔了起来,应当是要采用强制措施了。”
五波人都没了踪影……
这可不简单,上一次这么大阵仗,还是在三千年前。
三千年前,常家家主常盛走火入魔,他自视甚高又心胸狭隘,自知命不久矣,而名声未显,为平心中不满,不惜在自己身上刻下符咒,以家族及周边五城为引,布下诅咒。
一日之内,常氏一族及周边五城百姓皆命丧地底,此后进入此六地界的人,无论品阶多高,都不再有消息踪影传出。
再一次发现那些消失的人时,是在那一带里唯一没有被诅咒的蓝川谷,那一群人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有的强行走出了谷,但瞬息之后便被骤然而至的紫雷劈中,魂飞魄散。
那是一道带着天怒人怨的紫雷,无法抵抗。
最后的诅咒,是谢家当时的少主谢昭汝主导解决的,貌似当时宗盟只算是个收尾的。
对于当年的事情,记载并不详细,对于谢昭汝是怎么解决的,只简单的用一句话概括了过去。
【南溪谢氏少主谢昭汝创我阵独破常家诅咒,以钧天之势定惶惶人心。】
后来谢南溪寻遍古籍,也没找到关于我阵的记载,反而是凑巧,找到了谢昭汝的一句话。
“我谢昭汝,所修之道,乃逆天之道。逆天之道,行的便是逆天之举,天未曾怨,尔等何以言吾之不妥?”
逆天之道……谢南溪晃了晃神,眨眼看向窗外。
她或许懂了。
“你想什么呢?”邝喻挥了挥手,“你已经出神两盏茶的时间了。”
“没什么,突然发现我还挺聪慧的。”谢南溪站起身,“不是设宴了?去瞧瞧有什么新奇玩意。”
邝喻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采,拉着谢南溪往后院奔去。
“本来就是摸底的宴会,那些个阿谀奉承有什么好看的,还是留给司华去对付好了。走,我爹最前几日有了一遭奇遇,我带你看看去。”
城主府远比前些年谢南溪来时要大,兴许是这些年扩建了。
毕竟这鎏洹城人皆富贵,要是城主府的府邸连普通人家府邸的一半都没有,那是要被笑话记入城内记事里的。
真是奇怪的一座城,谢南溪第一次来时就颇有感慨。
她走过天下各处,偏偏对鎏洹印象深刻,就是因为这记事里被笑话了百年之久的前前任城主,因为府邸不够大,而被加大篇幅描述嘲笑。
听起来荒唐,但实在是真事。
后院设了迷幻阵,寻常人进了里面,没个人领路,必定得绕死在里头。
谢南溪观察着阵的破损程度,三年了她都没寻到机会来修理,正好趁这次机会,寻个时间修补修补。
“瞧,新修的塘子,那东西就在里头。”邝喻指着一个镶了钻玉边边的荷花池。
许是施了法子,这池里的荷花在不适当的季节里也开得正盛。
谢南溪往前凑了一步,顺手将邝喻微微护在身后,她感到了些许灵力的波动,以及独属于妖族才会有的恶灵音。
池里的东西在警告。
像是忍无可忍后的狂怒?
她故意又大声往前踏了一步。
唰!
一颗闪着荧光的冰球穿过层层荷叶,荷枝像是生了灵智一般闪动着,冰球周围环了一圈的芒剑,直冲谢南溪面门而来。
邝喻登时瞪大了眼眸,缩着脖子躲到了谢南溪身后。
“那家伙脾气坏得很,偏生又伤的很重,要不是我爹心软,估计没人愿意顶着被打伤的风险把它从枯河床里捡回来。”
他念叨着,却见以往砸在他爹身上的速度极快的冰球,到了谢南溪面前就跟被抽了速度一般,乖巧的停在了谢南溪的手掌之上,任由她控制着。
“我爹说的没错,到底是长风关的山主,我当真是被你甩了十条街。”邝喻啧啧两声。
谢南溪虚虚握掌,手中冰球便碎了满地,化回水珠滴落而下。
活久见,长风关的海灵都能跑到西边的鎏洹来了。
“长风关前段时间丢了五只海灵,其中有只鲛妖,濯谷寻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找到下落,没曾想藏在这了。”
她单手落下缚阵,缓步上前,拨开碧绿的荷叶,露出藏在池底被缚阵困着的鲛妖。
“公然藐视三约,这可不是一只明哲保身的鲛妖能做出的举措。”
鲛妖半化人形,他动了动脖子,龇着嘴试图装作凶狠模样,只是这半大孩童龇牙咧嘴的表情,除了些许滑稽之外,没有任何威慑力。
谢南溪敛眸,手指微蜷。
鲛妖常年潜于深海不问俗世,本就没怎么见过人心复杂的脑子,加上化形都只能化作孩童模样,这鲛妖怕是只脑子没长好的。
究竟是脑子没长好?还是没了脑子?
她弯下身子,平视鲛妖,伸手掰开了他的嘴巴。
随后又缓缓上移,盖住了死瞪着的蓝色妖瞳。
一缕灵力悄无声息的涌入了双眸。
似是探索,似是安抚。
邝喻眼睁睁见着,上一秒还死命挣扎的鲛妖,在掌心附上的一刹那,竟慢慢的静了下来,没再扑腾。
难不成鲛妖不喜见光?
他环视了一眼光亮的庭院,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前几日这妖脾气不好的原因了。
原来是见光死啊。
前头,谢南溪抽回了手,眸中多得了几分愠怒与怜悯。
没了脑子和言灵之力,还成了独一只哑巴的鲛妖,难怪脾气暴躁还化形不全。
“生生被挖了脑子剥了言灵,还能活着的,濯谷里除了你们那位鲛长,也就只有你命大了。”谢南溪说着,变出玄铁符来,递到鲛妖面前。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语气里尽是肯定。
“另外几只海灵,都归于月海了吧。”
鲛妖的耳朵没了,但她的声音还是传入了他的脑海里。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如此清晰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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