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欲坠的门板旁,孙景威正拿着拇指长短的一截蜡烛往外走,黄豆大小的火光照出他满脸的紧张。
“师父,这都要宵禁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孙景威抬头看见站在自己眼前的严骁羽,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心疼地吹灭蜡烛,然后一巴掌打在严骁羽的胳膊上。
“你知道要宵禁了还回来的这么晚?今天国子监休沐,你不在观里看门,跑到哪里去了?”
拂云观的财产共计一堵青砖院墙,两扇随时都会掉下来的破门,一间殿外下小雨,殿内下大雨,连尊神像都没有,只贴了张写有“天地”二字黄纸的大殿,以及比大殿还破旧的一间山房。整个观里最值钱的便是孙景威摆摊的幡子和严骁羽的两件国子监的监生袍。
就是贼来了,都得给两人扔几个铜子儿再走。这看门恐怕真是字面意思,看着观里的门,别掉下来被邻居当成柴火捡走了。
而拂云观之所以这么穷,说到底还是因为严骁羽。国子监的束脩可不是个小数目,师徒两人过得紧紧巴巴的,才能将将凑齐。
严骁羽也曾提过不在国子监读书的想法,但是向来对严骁羽宽容疼爱的孙景威却生了气。
“不在国子监读书,如何进得了钦天监?难道你要像我一样一辈子做个野道士,守着这个破落道观吗?”
严骁羽看着师父斑白的头发,发红的眼眶,只一遍遍地说道:“不破,不是破落道观。”
自那之后,严骁羽便再没有提过不去国子监的事情。他只是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要把拂云观建成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唐最宏伟最香火鼎盛的道观。
“师父,咱们先回观里,我再仔细和你说。”
山房里不能点灯,一来是窗户都是用纸糊的,二来是拂云观里也只有大殿里那一对油灯。
糊窗户的不是宣纸,而是略显粗糙的黄纸,所以就连月光也懒得费力照进来。一片昏暗中,严骁羽和孙景威讲起了同来客栈的事情。
“都是街坊邻居,人家朱掌柜都找上门来了,我肯定不能落了咱们拂云观的名声。”
“所以你就敢自己去驱邪?”
严骁羽知道师父并不是责怪,而是在担心自己,睁开眼看着从屋顶透进来的月光,笑着说道。
“我当然不是自己去的,我还带着我的宝贝符纸五雷咒呢。
不过那客栈的鬼太弱了,根本就没用到五雷符,只是被我用剑指一刺就烟消云散了。”
“那应该不是恶鬼,只是个游魂罢了。”
师徒二人的夜谈告一段落,伴着虫鸣和风吹窗纸的响声,山房里传出一个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孙景威去见了周公,而严骁羽正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在心中默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拨罪妙经》。
作为一个要将拂云观发扬光大,还要得道成仙的有志之士,在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呢?
诵经完毕,感觉到自己体内已经完全恢复并且还壮大了一些的法力,严骁羽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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