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到了,言行举止皆该谨慎,要向长辈见礼,不可乱跑,不可……”
去赵府的路上,母亲絮叨着规矩。父亲倒是一言不发,蹙眉不时望望窗外。
“可是我不认识他们啊。”那么一大家子人,想想就头痛。
“年纪最长的当然是大伯,还有伯母,前些日子见过的。”她沉吟片刻,“还有三位从兄,三哥应该和贞媛差不多年纪。”
“十七岁了。”沉默已久的父亲突然插嘴。
自上次的事后,他心中似乎有些愧疚,但是碍于大家长的面子不肯低头。只能每日从街上带些新奇玩意儿和零食,也不说给谁,就那么放在桌上。
马车行驶了许久,几乎是从城东到城西,沿途经各色酒店,香铺,饭店,连我近日常吃的梅花包子铺,也在其中。
车夫打起门帘,眼前赫然一座气派府邸。一人半高的朱墙巍然伫立,有花枝顺着瓦当,探头探脑地窥视着墙外风光。
“来了来了。”
大伯母携着三四个小厮在门口等候,一见到我们的马车,便亲自迎了上来。
她万般热情,倒显得那两人有些扭捏。
“快去吧,大伙都等着呢。”她在前引路,小厮们抬着行李,热热闹闹地进了大门。
这家宅邸与我之前住的家布局大致相同,进门是影墙,往左是小院,穿过垂花门,正对着就是四合院正厅。
正厅主位坐着一鹤发老人。虽年过古稀,却精神矍铄,丝毫无老态。她手中把玩着青翠欲滴的菩提子,见了我们,眼皮微微抬起。
好典型的封建老太太形象,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她发卖。
她向着我的方向伸手,大伯母立刻轻推我后背。
“快向祖母问安。”
我依言走到她跟前,屈膝道了万福。她牵了牵嘴角,似乎在笑。
“贞媛长这么大了,出生,满月,生辰都错过了,倒是老身的不是了。今日趁此机会,一并补上。”
说罢,一旁的女使端上一个檀木匣子,开了一半,珠光流转晃得我老眼一花。我接下道谢,转身交给春琴。
“好了,去见见他们吧。”她向着下座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大伯母将我引到三位男子跟前。首位一人估摸着四十来岁了,于是我规规矩矩行礼,道:“见过大伯。”
气氛诡异地静了几秒,身后大伯母抚掌笑出声。其余人也纷纷掩嘴,屋内顿时充满快活的气氛,连带着父亲母亲的神色都缓和了几分。
“大伯父现下正出使辽国,这是你大从兄。”随后又指向他身后的女子和小女孩,“这是大从嫂和蕙蘅。”
叫做蕙蘅的小女孩向着我微微屈膝,道:“姑姑好。”
我与她看着差不多年纪,辈分却差了一截。同理,先前看起来跟父亲差不多大的男子,两人竟是叔侄。既然如此,那另外两名男子应该就是二从兄和三从兄了。我依次看过去,这两人年纪相近,着青色斓衫,只是深浅略有不同。
“好了,人都见过了,你带贞媛去四处转转吧。”老太太发话,“……若夫和婉月留下。”
这种时候一般都是要说小孩子听不得的正事了,我和春琴随着女使离开正厅。
老太太给的见面礼着实有些沉,一直端着也不方便,于是我对春琴说:“你随这位姑娘去把老太太送的东西放下,我自己在这片逛逛。”
赵府的女使利落转身,领着春琴往另一侧行去。
我不敢走远,只在小院游廊来来回回踱步。院子正中开辟正正方方的池塘,塘中种满了荷花。现在还不是花季,一片碧色中间或夹杂几点浅红。
正看得入神,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转头,来人正是方才正厅中,三个从兄中年纪最轻的那位。只见他从游廊另一端缓缓走来,身姿挺拔,眉宇清雅。行动间衣摆飘飖,如风吹琅玕。
“贞媛妹妹。”他见我愣在原地,又是一笑,“方才见过的,我是你三从兄,我叫赵明诚。”
真巧,前些日子我也见过你未来夫人。
按书中记载,这位从兄虽英年早逝,好歹与李清照婚姻期间,还算美满甜蜜。可后来……后来怎么着?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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