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相看以开放式结局收尾,周大娘子既没有留下金簪,也没赠送锦缎,似乎只是单纯过来喝茶聊天。
与相看同样没得出结论的,还有我跟母亲的争吵。她沉默了许多,仿佛刻意回避我那日的问题。其实就算她不说,也不难想象,类似现代学生倾注心血的论文被抢了一作,换做任何人恐怕都心如刀割。
父亲回来也听说此事,却无甚在意。他本仰慕李格非文才,也顺带着觉得,我该多与李清照亲近。
“可是女儿家读书多了,也会多思。出而乘夫,到底是于家室无益。”母亲忧心道。
“哎,你少听那些话。”父亲摆摆手,“女子处于深闺,无所闻睹,才应以书相知。若置而不教,往后成了悍妇戾妻,必定会使后宅不睦,家道不正。至于说此话者,堂堂男儿,竟怕被一小女子盖过风头,想来也没什么建树。你难道希望如此窝囊之人,做媛媛的夫婿?”
“可是李家……”她眉间仍蓄满忧思。
“她年纪还小,你何需如此着急。”父亲难得站在我这边,“况且京中,一表人才者众多,文叔次子与媛媛也年纪相当。”
见他如此态度,母亲也放宽了心,不再多言。
在书院难免要和李擢打照面,他倒是神色如常,保持一贯的风度。
只是偶尔,我也会感到背后有莫名的视线。就如此刻,黄夫子课上,我趁他转身偷咬一口藏在袖中的杏子,却猛然感到身后一道如炬目光。
我回头,李清照正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她面前摊着书本,细白手指随意地压住一页。似乎不是在看书,而只是对抗不识字的清风。
我佯装转身,却在下一秒迅速回头,正撞上她来不及收回的,带着审视与好奇的目光。
“你瞅啥?”我问。
“赵…...”
我在黄夫子叫我全名之前回身,就在几天前,他似乎终于受不了我上课走神,将我与李清照做了调换,让我坐在更靠近讲台的位置。
课后,我出了学堂,正巧看到王令娴站在院中古柏下,仰着脸呆望着天空。
“在看什么呢?”我走近问。
王令娴一回头,双眼立刻盈满笑意:“我的竹蜻蜓卡树上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人多高的树干上,果然卡着一对竹翅膀。
“算啦,太高了,不要了。”她惋惜地拍拍手。
“这有何难?我帮你取下来。”我站在树下,估算着高度。
王令娴歪头看着我,问道:“你会爬树?”
“当然,你看着便是。”
我挽起袖子,踩上树干上凹凸不平的疙瘩,一伸手就够到了竹片。将竹片递给她后,也没急着下来,反而翻身坐到一截斜斜长出的枝干上。
“你在干什么?”王令娴仰起头问我。
“没干什么,此处凉快,视野也开阔,想多坐一阵。”我惬意地晃着双脚。
“是吗?”她更加用力地仰起头,还踮了踮脚,似乎也跃跃欲试。
“真的,不信你也来试试。”我在她小小的惊呼声里跳落在身旁,“你脚踩着这里,手这样扶着,然后用力。不要怕,我在下面托着你……”
她憋着一口气,扣在树干上的指尖被挤压地泛白,但最终还是在攀上最矮那截树枝,颤颤巍巍坐了下去。
我也手脚并用地蹿上去,在她身边坐定。树枝承载两人的重量,发出细微的嘎吱响声。
王令娴起初有些害怕,双手抱住树干,下一刻,又发出一声惊呼。
“真的,真的能看很远。”她将手搭在眉上,极目眺望远方朦朦胧胧的山影。又闭上眼,任由微风吹拂鬓角发丝。
身处不算高的高处,也能倍感开阔豁达。连俯视树下万物,都隐隐生出了超凡脱俗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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