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的空间内,中央空调吹着强劲的风,把百叶栏上本垂直挂着的红绳吹得横在了墙上,即便如此,梁珍妮还是很热,她穿着露出完美线条的运动背心,往日被正装遮住的肩膀和腹部在灯光的映照下,凸显紧致有力的肌肉,她半蹲着,大腿前侧微微隆起,和浑身不断溢出的大颗汗珠相辉相映,紧绷的身体证明她充满力量。

粗粝的长绳握在梁珍妮手中,她心无旁骛地甩动着沉重的战绳,频率很快,却没有卸过一丝力道,每一下她都拼尽全力,她仇恨似的握紧战绳,将它暴力拉起又重重砸下。

健身包随随便便扔在地上,包口敞开,一瓶奋乃静躺在水瓶旁,她总记不起吃药,于是随身带着,最近是特殊时期,她所有的治疗和训练都得跟上。

吃过药的梁珍妮没有预期的平静,反而很兴奋,战绳训练的时间也比平时长了一倍,但不要紧,这间健身房的人并不多,因为开在负一层,很多私教室都没有明窗,这种闭塞的环境劝退了很多人,可梁珍妮自从来这儿以后立马办了长期卡,在密实的环境中她总觉得能藏起自己,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梁珍妮想到这个词,自嘲地哼了哼,这样的安全感来得实在太晚了,他被人一次次推倒在地的时候,被人随意欺凌的时候,她打不开那扇明明关着人却伪装成衣柜门的时候,她想都不敢想,那样孱弱的自己也有可以为自己打造安全感的一天,而这一天,妈妈没有看到。

1994年的贵原,地势陡峭起伏,站在高原的每一层平台处望向四周,皆是黄土,光秃秃的土地上植被寥寥无几,荒凉,是贵原唯一的标志。

贵原的山很高,山下的风只是轻轻拂面,山上已然风扬土卷,到处弥漫着漫漫黄沙,因为海拔高,站在贵原的平面仰头望,太阳的脸大大地贴在人脸上,它用强烈的紫外线亲一口当地人,人们的脸就红扑扑干涩涩的了。人们管他们脸蛋儿上黑红泛紫的独有色泽叫“红二团儿”,这种不经妆造就有的胭脂色贵原的男女老少皆有,这种缺乏营养的气色堆叠到脸上,衬得人满是黄土气息。

黄土高原的土地龟裂散发着自地心而来的神秘,但当大雨来临,这里又成了另外一番天地,没有任何掩护的地表被大颗雨滴砸下,冷雨厚土又成了踩一脚就打滑一趔趄的泥河。

只是贵原的雨稀少罕见,但人们喜欢雨水却并不热切盼望,因为磅礴的风雨总能带走一些人,这里的人对罕有的天气缺乏经验,贵原的期盼千百年来都是矛盾的,和这里人的性子一样。

梁束村就坐落在贵原山丛间最高的两座山坳中。

梁束村地域特殊,和贵原一眼万里的粗犷不同,它所处的位置在地势起伏最大的四十二道弯中,跨越这些弯道极其困难,最窄处满打满算只能通过一辆牛车,没有汽车能开进四十二道弯,进村的人只能让车远远停下,人一道弯一道的上上下下才能徒步到达。

任谁看,这儿都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地方。

陡峭的山,难行的路,挡住了无数想进山一探究竟的外来人,这里祖祖辈辈居住着梁姓家族上百口人,他们和进不来的人一样,一生的大半时间也都不出去。恶劣的环境造成了梁束村的穷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偏僻地域基础教育薄弱,以至于梁束村中没见过外面世界的人欲望极低,除了偶有出山上学再也不回来的人,留下的人穷习惯了,也能自得其乐。

梁青九岁前就生活在这里。

婚姻,是梁束村出现外姓人的唯一方式,能嫁进来的女人也多出自周边穷村,只是这样的女人很少,导致梁束村许多光棍汉老死时还是光棍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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