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车站,一个路口被沙袋垒起来堵了一半的路面,很快又发现间隔一百米斜对面也垒着半人高的沙袋墙,作战工事在NJ市边城处处可见。战争紧张气氛使每个走路的人步屣匆匆。

只有木哥儿和萧炳添走走停停,不知所向。

第一个士兵回答不上87师在哪里布防。

他们又去问第二个士兵也没回答上。

士兵只听从命令向前冲,可能知道自己的师团在哪,其他部队的布防既属于军事秘密也属于当官的事务,士兵关心这些就属于狗拿耗子。

“问问我们营长。”

走来的营长看了木哥儿的信后,很为难也很指责,这是什么时候马上就要开仗了,还跑出来乱走。他知道87师在镇江布防,把他们告诉到那里有60多公里,不告诉他们还会瞎胡窜。

“你们最好马上回上海,不要在这里。87师在镇江防守。”

木哥儿萧炳添得到地址后,找不到去镇江的车。有人告诉他们不光去镇江的车停了,那方向去句容、白兔、溧城的车都停了。

60多公里有多远他们心中无数,好像是不太远,但一天又走不到。

他们走了半天时间,与逃离南京的人流车马队为伍。走着走着,木哥儿又看到萧炳添在苏州河畔受伤时外八字步伐。

他也走不动了。

一辆架子马车郭德纲郭德纲往回跑,马颈子下的铜铃叮叮当,车辕上的马夫在挣合家搬迁的钱,挣躲避战争的钱,这几天往返这条路最勤。生意又来了。

去镇江10元,有减半的讲价空间。木哥儿不讲价,很干脆同意。马车夫后悔既然是这样……变为一个人10元,木哥儿也同意了。马车夫又一次后悔。

他们身上是不是有钱?马车夫要木哥儿把钱交了。坐车都是先付钱,这很正常。却没有看出马车夫在对他俩揣测。

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为什么说财不露白,尤其在这兵荒马乱时刻。

木哥儿从胸怀处的衣包内掏出一大叠钞票,在他掏的时候,萧炳添也同样做出了这个动作,被马车夫看进了眼里。

两个少年身上都有钱,数目还不小。包包里又是什么呢?马车夫从木哥儿手上接过20块钱,对鼓涨的包包很是留意。

平时,他三天都挣不到20块,他应该高兴。

可是他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两小子身上带的钱比给出的钱多了太多。

什么是乱世?

乱世最大的一个指标是人心普遍的挺而走险。随意在街上抽10个人,有8个人在咬牙切齿,说明这就是乱世。乱世的出现一定首先是人的道德全面崩塌。比如女儿状告母亲,母亲被捉去枪毙。

要造成乱世,首先要愚民。让大多数愚民被洗脑后沉浸在小白文的说教里。

一个靠苦力求生的平民,乱世更容易滋养起歹心。

他也许起早贪黑很勤劳。自己不舍得吃,一分钱都要拿回家中瞻养老母喂养妻儿,原来是被生活所迫并不是他的本性。一旦有他认为的机会可以不劳而获,他比任何一个掠夺者都要愚蠢和凶残。

马车夫说镇江还有很远,要走到天黑。马是可以跑的,为什么只能走,因为他要把时间拖到天黑。

作为运输工具1937年的牛马架子车如同现在的货拉拉普遍,长途站都设有马厩。过一个镇子歇脚时,马吃草人进食,木哥儿还请马车夫喝了酒。

木哥儿也不催急,反正是晚上才到。

地球不停的转。到下午5点多就把木哥儿走的这条路转成了背阴,也就是说地球的一面要把太阳完全给遮住,墨色的黑云于天边漫延,不等晚霞退尽,西边的暗夜就张开了整个大地的笼罩。

马车夫对这条路必然很熟。一拐就从一条荒径上了一土坡,坡处一座破败的寺庙,马车夫驾了一声,马熟门熟路就到了破庙前。马车夫才说在这歇一下,庙里有水池马要喝水。

水池确实有。长了东倒西歪的水黍子,马伸进水黍子里吸水。

突然,马车夫用车架上的撬棒向木哥儿横扫过来。

这猝不及防的袭击是木哥儿有生以来第一次躲不过的劫遇。他有所回避,回避的动作没有完成,腰上就挨了一棒,被打趴在车上。

萧炳添大叫一声从车上跳下。

打倒了一个,这一个就更不在话下。身强力壮的马车夫朝萧炳添逼近,手上的木棒还是做横向动作,扫去一大片,量这小子同样躲不开。

可是。

但是。

可是但。

他万万没想到声嘶力竭朝他大叫之后,萧炳添从胸里掏出了左轮手枪,双手平端瞄准了他的脑袋。

马车夫既惊又意外,两种情绪冲击了他中枢神经,指挥系统紊乱,出现宕机。

他不知他下一个动作该做什么,他的木棒再也挥舞不起来,整个身体立着不动。他知道这么近的距离他听到枪响的同时,他的头已经钻进了一颗子弹。

萧炳添举枪步移到车架旁看大哥伤得怎样。

木哥儿还在疼痛之中。伸手去抓包,可是力量被疼痛卸完,这个简单的动作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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