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考上正司机了,还要随时与人换班帮人忙呢。我跟他混,迟早要累死呀!”一回家,肖俊就迫不及待地向奶奶告状。奶奶又责问肖踌为啥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为了别人而忘了弟弟!

对奶奶说“为了多赚一趟跑车钱”?弟弟的轻松快乐,不是他这一趟辛劳后的收获可以换来的。这个谎话不实用。说“同事之间也需要互帮互助”?那当哥的更要照顾弟弟呢。说“助人为乐后有人夸奖,感觉快乐”?这样的实话,更不能在家说,肯定又要被骂笨蛋!还是以认罪的态度,保持沉默吧。

听着奶奶对着电话骂笨哥,肖俊又想起这一路上,蒋理总是拿他逗着玩,倒是对笨哥百般疼爱。越想越来气,还越来越觉得这单位的风水不适合他。接着又想起:在校懒得耍的傻大个女生,竟然也在笨哥的面前奚落我!

睡不着了,反复平整着自己的呼吸。不行,需要我亲自出马释放魅力了。

刮了胡子洗了脸,整了衣冠擦了鞋,又喷了喷男士香水。以前每次出发前看镜中的自己,总是越看越得意。怎么今天总觉得哪里应该再整一整,生怕一不小心有闪失,又一不小心被奚落。深吸一口气,肖俊转身背对镜子走出家门,一路想着各类情况的应对策略。此行的首要目的,还是要了解她到底需要哪一类男生。

又是午休时间,肖俊打的来到段门口,走向统计室。快走到时,隐约听见冰美人与另一女人的吵闹声。临进门,听见冰美人大声回话:“统计室,只负责油奖和整理报单!要问其他,你自己找计工室、找会计室去!”

帮她解围,是接近她的好机会,但不知另一位是否惹得起。“谁敢惹我师妹?”肖俊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走入现场。一进门,先被冰美人劈头盖脸地骂上一通:“我是你师姐!来找骂的?”

肖俊静静观察着另一位,是一个陌生老娘们,也是个傻大个,但比冰美人身材壮实,看上去更多了一丝凶神恶煞。

狰狞妈又亲自前来问账的。今天上午,矮老马又提醒她:男人戒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举动,需要极大的约束力。难道真出狐狸精了?所以趁着午休时跑来,指着从隔壁拿来的账本,逮着女儿东问一项、西问一条,包括为啥别人比她讲理爸的收入还多,烦得冰美人大叫:“跟你说多少回了,我是统计室的,看不懂这些跑车的账!”问自己亲生女儿都问不出个真话来,狰狞妈当然也恼火了,也立马提高嗓门责问道:“你不懂就不能学吗?就在一墙之隔,都不知道留心。家里钱都丢了,爸也丢了,怎么办?”就这么吵着吵着,肖俊走了进来。

来找我女儿,竟敢找我茬!狰狞妈瞪眼看着肖俊,没好气地大声反问道:“我敢,怎么了?”

听这么一问,再配上传说中狰狞妈的模样,肖俊明白她是谁了。瞬间又想起蒋理每次接听她电话时的回话内容,还有上次出乘路上蒋理的反问句“她们喜欢你了”,肖俊立即满面笑容地上前来:“我说这是哪位阿姨呢,长得这么高贵!这楼里,平时常有家属来找领导商量事情,所以我要为这办公楼上的所有人撑点面子嘛!阿姨对不起哦。”

这小子还蛮识相,而且嘴甜反应快。狰狞妈睥睨着帅小伙送上来的笑脸,再问一遍来干嘛的。明知故问。冰美人白她妈一眼。

“我本来是要看看调车机账本的。”肖俊继续向狰狞妈咧着嘴点着头,来到冰美人的办公桌前,翻一翻那些报单,“我好像记得,调车机的出乘蛮有规律,钱也不少,所以准备再去确定一下。”

“你不跟你哥跑,到这车队来干什么?而且,你这小实习生啥都不会,可以随意调换吗?”冰美人没好气地问话,狰狞妈关注着肖俊的回答。

“我哥非要跟着你爸跑,跑得多、钱不多,我何必自找罪受呢?看这生活有规律,还不用像客车队那样担着旅客的安全,不更好吗?让谁干都是干,领导没必要得罪那么多人。但是无论你想到哪去干,必须跟领导说一说。你自己不说出来,谁知道你喜欢啥呢?”

肖俊本想继续把话题扯到“你喜欢哪一类型男生”的,但这些有理有据又旁敲侧击的话语,已让狰狞妈喜上眉梢,勾勾手指叫肖俊过来:“小子,办公室的位置,你想不想坐?”

肖俊也两眼一亮:“怎么,阿姨手下有肥差?介绍一个,不甚感谢!”

狰狞妈笑着挥挥手:“得了吧你!挺机灵的家伙。自己找别人要肥差去吧,我是记住你了。”

哦,逗我玩呢。肖俊心中略有不爽,但这是冰美人的妈,所以还是重拾笑脸回一句:“我也记住阿姨了”。冰美人又白他俩一眼:一对假牙。

“哦,你跟她爸也是同一班的?”狰狞妈突然想起肖俊刚才说的话,一把拉住他,“他每次开多少钱,跑哪趟车,以后你负责告诉我吧。来,报个电话号码。”

“够了!”冰美人一声怒吼,“跟你说,要问找会计室问去。凡是跟他搭一班的,你都加号码?这一车间将近上千个男人呢,你都加上!”

狰狞妈也重新冒火:“工资卡在我这,奖金卡才有几个钱?他怎么还有钱乱跑呢?你就看一下考核数,看一下他的报单,知道他每天到底跑哪去了,记一下趟数,看有没有撒谎,有啥难的?何况你在单位,去会计室走两步就到了,很方便呀!”

冰美人又怒怼:“看看看!我进这单位,来这臭男人堆里,到底是负责干什么的?再烦我,我不在这干了,我走!”

听到这,肖俊两眼一亮。对呀,她爸说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很快,冰美人的手机接到信息:“不干了,走!我带你以蚌埠为中心走四面八方,这辈子走到哪吃到哪住到哪。”

冰美人看着“四面八方”,略有心动。但家中没有生意人,她不敢想像没有工作又没有父母资助的独立日子。何况,她也不喜欢肖俊这个人。这时,车间调派女职工们轮流去派出所助勤,帮忙整理集体户口职工档案信息。这个派出所就在铁路分局的对面。肖俊在家有时间,就下楼向东步行一站路,前去给她反复“洗脑”。

“在单位里干活,一呆呆一天,自在吗?你又才拿几个钱?走吧,无论你想去哪,无论高山还是大海,我永远陪在你身边。”从小到大,他积攒了太多让女孩止步的经验,最主要的一项就是观察女孩心中最需要什么。这突然想起冰美人个性傲慢,不将身边的一切放眼里,就试着用她没见过的世界引起她的兴趣。何况,她爸心烦了就到处跑,她的基因里多少也应该有一些类似的细胞。

“有钱,哪里去不了?还非要你陪?陪过这么多人的家伙,谁知道你有没有传染病?滚远一点!”冰美人干着自己的活,仍旧没看他一眼。她家不缺钱,而且她仍然不敢弃家跑远。

“需要我检查哪一项,我明天去医院做化验,保证没病。”肖俊急得伸手去抓冰美人的胳膊,“我们一边租房子住一边玩,直到找到你满意的地方安个家,找不到就逛一辈子,怎么样?”

“你放手!”冰美人狠命甩开肖俊的手。随处可见熟人,被看见了拉拉扯扯,又被人胡诌新闻,烦不烦!“你家钱够你玩一辈子的?下半辈子给我饿死在半路上啊?”

“走到哪,我都负责打工赚钱,我养你一辈子!实在没钱花了,我们就回来找家人要点钱。我哥这辈子肯定有积蓄的。玩够了,就换个城市。大城市看完了,再往小城市跑。你爸逃跑几十年了,还有没跑过的地方呢,可想而知外面世界多大啦,不去看看不可惜吗?他没多少钱,出去一趟又一趟,不也没饿死吗?总不能外面有富婆养着他吧?放心,我们有地方跑,而且饿不死。只呆在家里,就成井底之蛙了。”找她爸的话题刺激她。

我都害怕回来要不着钱呢,你奶才有几个钱供你到处跑,你堂哥又凭什么养我俩的?出去喝西北风?被同学们知道,不笑话才怪呢。而且,家务谁干?因此,肖俊跑了一趟又一趟,就是没能等来计划中的回答。

向来在情场上器满意得的男子,终于感觉到了欲罢不能的疯狂滋味。每天睁开眼的那一刻,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冰美人的身影,还有旁人看笑话的表情。一把抓来手机忙看最新消息,都是那些看腻甚至看烦的傻妞信息,想看见的一切仍然冷如冰霜。下一步又应该怎么办?他想啊想,突然想起自己说要去跑调车机时,狰狞妈两眼冒爱心的神情。要不,先打动她妈的心?

“对,阿姨,我已经换到调车机去啦!”

蒋理瞪眼听肖俊给狰狞妈打电话。听见“阿姨再见”,立马冲到调小办公室,找车队长问怎么回事。他不希望肖俊以看油奖为借口,有事没事去找冰美人。何况,实习生不可以随意调动的,以防业务学不周全、师徒相互没有完全了解,从而影响工作时的默契配合。“放心吧。”车队长将计划说出,蒋理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立秋了,东风、东南风、南风、西南风挨个来回上场。昨天预报的小雨转多云,最高温34℃的,这一清早的那雨又不知被刮哪一片去了。天阴沉沉的不见雨,风儿倒是挺凉快。

但是,只要太阳一出来,秋老虎就发威了。肖俊在东站这里干着活呢,太阳竟然冒出来了,而且越来越亮,温度迅速升高!

“你帮我从右边向后看,我看前方信号。”机车里,调车机司机给肖俊布置着任务。烈日下,机车拉起三节准备驶往青龙山方向的车辆,驶过两股交叉合一的道岔,再推着那三节车辆退到另一股道上。

另一股道上,静静地停着由上一站拉来的车辆。车站人员已根据每一车辆内货物的运输方向,将需要分道扬镳的车辆摘下车钩。调车机推着那三节车辆,向即将同行的车辆慢慢靠近。两侧车窗伸着肖俊与副司机的脑袋,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滴。

调车机,就是负责将货运站内停靠的所有车辆,分别摆放到通往它们各自目的地的轨道上。机车在各股道上一会儿前,一会儿后。机车乘务员需要看车站连接员的指挥手势,决定机车的下一秒驶向。连接员有两人,其中一名是随车辆尾部而行的机车调度人,另一名是站在机车后部的调车指挥人,被尊称为“大调”。此刻,调度人一手扒着车辆外的把手,随后退的车辆看着等待连挂的车辆越来越近,另一手拿着无线电通话机,及时告诉大调“停车”。大调两手交叉,向机车乘务员及时传递停车信息。

ND5机车司机室的后方没有窗户,需要两人从两侧一起往后看。一是防止因各种情况看不见大调了,二是看着车辆的实际情况,防止车站连接员指挥有误。“咣铛”一声,两节本不相识的车辆碰了碰车钩,准备携手。待车停稳,机车调度人放手跳下车,将两节车厢的车钩挂起,再一手扒住现在的最后一节车厢,一手向前汇报。机车带着他们又驶出这一股道,驶出道岔,退到另一股道上去,去携手另一些即将同路的车辆。

一开始,肖俊觉得还挺有趣。来回几趟,没了新鲜感,只觉得太阳光越来越强烈了,刺得睁不开眼。带墨镜吧,汗水经常流到眼皮上捣乱,不方便擦。渐渐地,皮肤晒得发疼了,脖子更是累得发酸,越发严重。“受不了啦!“肖俊一声大叫,躺回了司机室。

两位师傅被他吓一跳,问一问只是感觉太累了,又命他起身坚持。从小到大,他可没有自愿受的罪,才不起呢,硬说自己脖子累断了,躺在那里耍起了赖皮。少一人瞭望就少一份保障啊!司机吓唬他这要上报考核的。钱的问题,他不怕。副司机来一句:“受不了,回你哥那去,但今天来了这里,就必须干完今天的活。”

“我就是不干,你踹我下车呀?这个时间点,我正好坐交通车回家呢。”他连眼都懒得睁了。两位师傅对视了一下,提醒他:计工室里看见了考核原因,就知道他是一个极不负责任的男人了,聊天会被路过人听见的。

肖俊睁开眼了。是的,计工员们月底抄写考核数值,需要依照考核表的,上面写有每一人的考核原因。而统计员出入统计室,都需经过计工室门口的,何况他们见面也会聊天。为了那个冰美人,自己使了不少花招还未到手。万一她刚对我有一点点动心,要是因为这一天的表现而前功尽弃,确实不合算。

又一连坚持了数小时,直接在公寓睡了一觉。第二天歪着脖子去找车队长,说自己的身体不适合这调车队的任务,还是要回二车队。车队长警告他:有了这一次,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其实,肖俊仍是二车队的兵,这次只让他来当个替补人员。车队长就是要借此次机会让他知道:各车队有各自的苦,跑哪个车都是累,叫唤也没用。

回家哭闹有用。奶奶抱着俊孙帮忙揉着脖子:“噢好好,我轻一点,不疼不疼。没晒黑没晒黑,我们是帅小伙,晒黑也帅。”

还是害怕自己被晒走样了,肖俊一时没敢再往冰美人眼前跑。再一次发去信息:“机务段不是漂亮人呆的地方,待久了都会变成猫猴。快跟我走吧!”

饭后,蒋理还是没有跑院子里去抽烟。“我发的烟,具体给哪个领导了?”狰狞妈怒视以对。

一张哭丧的脸:“哪还来得及送给领导呀?我一次次冒着被考核的危险接听老婆的电话,奖金卡里都成负数了。但我为了给老婆争光彩,还要做保养呀!没有钱,就只有拿烟换钱喽!”

“倒霉活该!”狰狞妈不耐烦地开启老话题,“你要在工作上早点开窍,我家女儿不早就找个好人家了?还用得着你在这哭穷?”提这话题,想起了肖俊,“肖俊那小子,看着不错,是女婿的后备人选。”

“什么?”蒋理吓一大跳,“别别、千万别,他比他哥都差远了,千万别看上他!”

狰狞妈很是奇怪地问:“普遍撒网,重点逮鱼。我留做后备,怎么了?你那徒儿,就会当你的跟班,就算考上司机也是和你一个栽子的,当然没啥大用了。肖俊这小子,知道哪好往哪钻,笑脸迎贵人,笑起来的样都比别人占优势。总体加起来,不比你们强百倍?”

你们?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蒋理也顾不上与她再说其他了,又故意伸头送上一张笑脸,“我笑得不俊啊?”

“你有本事,到领导那去现!一辈子没出息的人。”看着笑起来都是皱纹的家伙,狰狞妈准备用这个话题骂他一辈子了。

蒋理忍着心烦,轻轻回笑:“好老婆,告诉我,哪个领导有空看我现啊?”

“你整天在外跑车,就比人家清闲,对吧?”狰狞妈开始瞪眼了。

“老婆说得真对。”蒋理一拍大腿,“这个时间段,我可以在家与老婆沟通交流,领导们却不知端着电话做啥指挥呢。”又心疼地为领导们的辛劳叹上一口气。

“滚一边去!”类似戏子的家伙,气得狰狞妈再次狠命将他拨开。一使劲,却又打了一个嗝。捂着胃,大骂一声:“都是你这黄子气的!”

一天天,狰狞妈越发觉得胃难受。每天家里也熬起了中药,一到汤药熬成时就有骂声:“都被一个二个不争气的黄子(家伙)气的!”

“你神哥都没这个气功,我哪有?”蒋理满脸的无辜,“老天爷已根据你老祖宗的身体情况,安排了你的睡觉时间、吃饭习惯。偏偏你把不该吃的乱吃、该睡的时候不睡,不按老天爷的路子走。是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自己气着老天爷了,必须要受惩罚,与我有啥关系啊?再诬赖好人,小心再受双倍惩罚哦!”

狰狞妈颤抖着食指对着他:“你是我家的人,我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与他老天爷有啥关系?”

蒋理两手一摊:“老天爷想让谁吃药谁吃药,与我有啥关系呢?对,我不应该泄漏天机、多管闲事,否则也要受罚呢。老婆,请喝药!”对着药碗来了个“请”。

虽然知道他是一派胡言,但听着还是有点害怕。狰狞妈忍住一肚子的火,一时没敢再啃声。

小屋里,冰美人不断回想起“走四面八方,这辈子走到哪吃到哪住到哪”。

(下节提示:肖俊暂获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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