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老管家被杀害已过了两日,到第三日时,王衣玄才入了无罪城,他托人给昭襄侯爷慕容司说了声自己已经入了城,然后选择先去拜会一下新城主林殊寒。  “尸体可有移动过?”  “不曾移动,在下知道这件事情后便立刻吩咐了下人封锁住此处。”  “府上的宾客已皆数离去了?”  “家父丧礼第二日,客人们便已陆续离开了。”  “不好办呐。”  王衣玄轻轻用扇身敲着自己的手心,他在尸身周围踱了几个来回,这才蹲下仔细查看喉间那道致命伤。  “正面攻击还能一剑封喉?城主大人,你们家的管家一点功夫都不会吗?”  “不瞒王大人,无罪城上下皆是会些防身之术。”  “老管家功夫如何?”  “在无罪城内,只能算中下等。”  “中下?那与城主大人的功夫相比又如何算呢?  见林殊寒面上一冷,王衣玄便立刻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城主大人高深莫测,岂是这等下人能比的。”  “大人怀疑在下?”  “不敢不敢,城主大人莫要在意,我们破案的人就是有这个臭毛病,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嘛。”  老管家衣衫整齐,腰部还有佩剑,遇害时应当是还未准备休息的时候,又或许是在等某个人所以一直没有宽衣就寝,而左右手都紧紧握拳,看来是令他毫无防备的一击,是认识的人吗?应该还是个善于用剑且出手极快的人才对,书桌前的椅子有移动过的痕迹,死前应该是在这里坐着的,砚台里还有干掉的墨汁,他死前是在写些什么东西吗?可是桌子上除了书什么都没有,纸张也未曾看见过,会是被凶手把东西收走了吗?  “府上的下人都是善于用剑的?”  “下人们制毒炼药,□□□□,飞刀暗标,舞鞭弄剑者皆有。”  等等,他喉间这伤痕好生奇怪,王衣玄弯下身子,他伸手探了探那尸体上早已生硬的伤口。  “剑痕的方向是至下而上的,凶手应当比被害人要矮上几分。”  剑伤十分平整,凶手确实是只用了一剑,可是被害人的嘴为何张得这般大?这因为惊讶对方竟会杀了自己,还是死前想说些什么?  “城主大人,老管家生前可曾与谁结下仇怨?”  “据在下所知,不曾。”  “可有家眷?”  “有一妻一女,不过家父重病那几日老管家便已准备请辞还乡,他的妻女想必此时已不在无罪城中。”  “提前送走了?”  “对。”  房间整齐,地面干净到连根头发都没有,尸体所躺之处尽是血污,身上也没什么指向性的线索出现,窗户没有脚印,正门也没有脚印,杀人之后还有清理过现场吗?   “王大人若是验完尸身,在下就先安排下人让老管家早些入土为安了好。”  “行吧。”王衣玄直起身来,他那双桃花眼本就好看,此刻露出笑来眼角轻微上挑的模样更是漂亮。“我看的也差不多了,不过最近几日在无罪城里可能会对城中的下人做一些小小的审讯,还望城主大人不要见怪。”  “王大人说笑了,这段日子还得多多麻烦大人。”  “那今日就到此为止,下官还得去拜见一下昭襄侯爷才是。”  他向林殊寒告辞后便打开扇身,轻提衣摆,一路潇潇洒洒的随了带路的小童朝西院的方向而去,只是还没进得了院门就听见了慕容司轻咳的声音。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他们家侯爷,多日不见,还是这般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模样,真是令人怜惜啊。  “衣玄哥哥。”  阿雪一见着他,便立即扔了方才替慕容司倒好的那杯水,直直冲他怀里扑来。  “阿雪,多日不见还是这般,这般深沉呢。”  阿雪砸的他连连后退四五步,才勉强站住了脚步,王衣玄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满脸笑意。  “一顿吃的东西比本侯一天吃的还多,想不深沉起来也是难呐。”  “衣玄哥哥,你别听侯爷胡说,我最近饭量少了很多的。”  “行了。”他轻轻推开怀中的阿雪。“我还有事要同侯爷讲。”  “那我去给衣玄哥哥和侯爷泡茶。”   “你一来,我这个病人都不受照顾了。”  阿雪蹦蹦跳跳出了门去,慕容司才慢步到圆桌之前坐下,王衣玄站直了身子朝他坐着的方向拱手行礼后,这才又坐到他对面。  “侯爷,淮安和栎阳那边有动静。”  淮安和栎阳的主事,都是那个人的心腹亲信,而淮安更是紧邻河西。若是当真起了什么乱子,怕是不好办。  “秦家出手了?”  “秦家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不过下官得了消息,那边似乎在和南洋水寇做些私底下的生意。”  “栎阳阎家呢?”  “栎阳最近连续出了十几起少女失踪的案子,年纪均在十三至十六岁之间,下官听闻此事后曾私下去走访过三日,可是毫无线索。”  “阎家善巫蛊之术,以母血而炼子蛊。”  “下官所想与侯爷一模一样。”  慕容司皱了皱眉,脸色不太好看。  “那无罪城这边呢?你已查过老管家的尸体了?”  “查过了,不过应该不是因私仇下的手。”  “若是私仇,便不应该把尸体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扔在那里才是。”慕容司又想起了林殊寒的那张脸来,不知为何,那人脸上挂着的轻松的笑意却总能是让人心觉阵阵寒意,澹台确实没有看错。“老管家一死,哪怕只是做做样子,林殊寒都不能对此事视而不见。”  “此事若不是新城主下的手,那便是有人想挑衅新城主的权威而下的手,林殊寒如今虽是明面上的家主,可是无罪城内还有一派以赵孟两家为首的宗家势力。”  “你觉得是宗家的人做的?”  “下官还不能判断,目前线索太少。”  “有宗家势力限制,林殊寒这几年怕是也做不了什么大的动作,不过这个人实在是可疑,还得多多留意才好。”  “那是自然,毕竟无罪城这边可是比秦阎二家更麻烦的存在。”  王衣玄此行重点并不是为了来破无罪城这杀人案的,不过毕竟是打着这个名头,那样子还是得做足才是,于是他休息一夜后一早起来便又到案发现场附近去转悠着。  屋内倒是没什么可看的,凶手看起来也就在尸体躺着的附近活动过,房间两侧以及内堂都没什么发现有什么特别的痕迹,可是如果当真是一剑封喉,剑身上应该会有大量血迹才是,可是为什么地面未曾遗留过一丝血迹呢?难道是用完后直接放回剑鞘内了?  若是直接放回剑鞘的话,那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要检查城中所有人佩剑的剑鞘?”  王衣玄找到林殊寒时,他与慕容司正在书房内盘腿对坐着下棋,听了王衣玄说的话,林殊寒倒也没有直接表明出同意或是不同意,他只是轻微挑了一下眉毛,似乎对王衣玄的要求感到非常的好奇。  “城主大人也是用剑之人,应当知道若是一剑封喉后,那剑身上必然会残留大量的血迹,但是下官并未在案发地的附件发现任何有滴落形状的血迹。”  “你怀疑凶手杀完人后直接将剑放入剑鞘了?”  “没错,染了血剑身或许方便擦洗,剑鞘嘛可能就不是那么的方便了。”  “可如果凶手在将剑身放入剑鞘之前,就已经将剑擦拭干净了呢?”  这,王衣玄愣了一下,接着他便看见慕容司在偷偷的低头笑着,其实林殊寒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像王衣玄这样断案之人,他必然是不会在做完所有合理的推断后才开始查案的,就好比此时,凶手确实有可能在做完案后将剑身擦拭干净了再放回剑鞘,可是他却不能因为有这种可能性存在,而完全去否定了凶手他做完案后直接将染血的剑身直接放回剑鞘的这种可能。  “若是凶手直接是将剑身擦拭干净后再放回的剑鞘,那么这个案子的追查方向就会改变。”  “可是要收集城中所有的剑,似乎不太容易呢。”  “只需要取身高低于老管家,且能在城主府上随意行动之人的随身佩剑即可。”  在无罪城中每个人佩戴的武器,城内官府都是有详细的备案,所以也不用担心会有漏网之鱼,林殊寒倒是很大方,听了王衣玄的意见便回头对身后站着的禾宣说。  “去替王大人办事吧。”  “是,城主大人。”  禾宣还是一副冷冷的表情,她一袭粉色衣裙,腰间佩戴着一把精致的镶玉长剑,她至王衣玄身旁走过时,那把剑正好落入他的眼中。  “姑娘稍等。”  王衣玄伸手拦住禾宣,他想取她腰间佩剑却被她躲开,禾宣转身伸手一掌便直直朝他脖颈处劈去,王衣玄虽是文官,不过小时候也曾与慕容司一起习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武功,面对禾宣的连连进攻,他倒也不曾发起反击,只是处处闪躲,闪不开的便伸手挡一下,期间禾宣几次都想拔剑,都被王衣玄阻止。  “禾宣,不得无礼。”  两人数招之下,禾宣虽看似进攻势猛,可却处处占下风,林殊寒见她不是对手这才开口阻止,王衣玄倒也不怒,他只是觉得这个禾宣倒是很听林殊寒的话,她家城主大人一发令便立即停了手,哪怕是在这个他取走她腰间佩剑的瞬间。  “姑娘莫恼,下官只是想说凶手用的那把佩剑长度应当和姑娘这把剑的剑身长度差不多。”  “你什么意思?”  “姑娘这把剑可否先让下官看看?”  “王大人怀疑禾宣?”林殊寒放下手中棋子,起身走到王衣玄身前。“禾宣的功夫在无罪城内排不上什么名号,若是要刺杀老管家的话恐怕不是太容易,更何况那晚禾宣一直和在下在一起,她应当是没有作案时间的。”  “是吗?当晚禾宣姑娘一步都未曾离开过城主吗?”  “她整晚都在我的怀中,如何离开?”  王衣玄嘴角勾笑,他越过林殊寒将那把剑双手递还给禾宣。  “是下官冒犯姑娘了。”  禾宣伸手接剑的时候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王衣玄想她应该不是在怕老管家死的事情,她怕的是她面前这个男人,怕的是这个刚刚还开口维护过她的男人。  “咳咳,咳。”  慕容司的咳嗽声音来的倒是及时,阿雪上前扶起他用手轻轻的替他顺气。  “侯爷身体不舒服?”  “有些累了。”  阿雪扶着慕容司离开之时,王衣玄便也找了个借口一起走了,屋内只留下了林殊寒与禾宣二人,见那三人走远后,林殊寒才又回身坐下,他用手托着额头,似乎有些头疼。  “禾宣。”  他喊她的声音很温柔,可禾宣还是双腿发软的跪到了他身前,她伸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角,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慌。  “我不想杀他的,我不想杀他的,可是那个老家伙说城主若是不把位置让给七公子,他便要去宗家告发城主所有的事情,我真的不想杀他,禾宣不想给城主带来任何麻烦。”  “唉。”他轻叹一口气,便伸手轻轻替禾宣拭去她脸上慌张的泪水,手指划过的地方略过一抹暖意。“下次做事前记得先告诉我一声。”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直到现在想起来还会浑身发抖的感觉。  禾宣使劲的点头。  “别怕,有我在呢。”  林殊寒轻轻拍着禾宣趴在自己腿上的脑袋,他似乎在想什么,眼神飘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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